在中国写意绘画史上，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与现代的齐白石无疑都是一个岑岭。

由八大山人纪念馆、北京画院配合主理的“浑无斧凿痕·对话齐白石——北京画院典藏作品展”（9月28日－12月28日于南昌八大山人纪念馆）引起较大回响，主理方在展览时代专门举办了“八大山人与齐白石”钻研会，这也是关于八大山人与齐白石艺术传承的首次专题钻研会。两位展览谋划人，八大山人纪念馆馆长周晓健和北京画院院长吴嘹亮还举行了对谈，“齐白石的艺术精进在于对八大精神性的延续、自我情怀的抒发与真挚感受的表达，正是早年临仿八大的‘学而不似’，才使得他能够得鱼忘筌地胆敢独造。”

汹涌新闻特刊发钻研会谈话及对谈摘录。

此次展览以八大山人对齐白石的影响举行梳理，首次深度以泛起二者的艺术传承关系。展览分为“雪个同肝胆”“变法皆灵气”“神似自然趣”三大篇章，展出齐白石作品及画稿85件，配以艺术年表，齐白石画语录，各家谈齐白石等文献资料，其中部门齐白石手稿作品是首度面向观众展出。

八大山人像

“浑无斧凿痕·对话齐白石——北京画院典藏作品展”展泛起场，八大山人纪念馆

吴嘹亮（北京画院院长）：

“白石雪个同肝胆”的真正寄义

首先我很幸运能够加入这次钻研会，虽然加入的专家不是许多，但在座的列位都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就像我们的展览一样，会发生新的话题。一个展览不仅是一个研究的学术效果，更是一次新探讨、新研究的最先。今天我看到人人都有异常新颖的论题，我们可以通过这次流动引发更多新的话题。

八大山人与齐白石跨时空的对话展览是八大山人纪念馆的创意，几经讨论，现在齐白石的作品从北京画院远赴江西终得成行，简直可喜可贺！此展的合作意向虽早在几年前就已达成，策展逻辑的敲定却一直处于磨合阶段，我们不希望展览只是简朴的作品参照对比，而是期望通过这线索，挖掘出多维度甚至逆向的思索。譬如两者身份与历史靠山的差异、画法的偏锋之好、隐喻的频频运用等等。固然，更为主要的是，若是我们以为齐白石对雪个清凉写意精神的继续与创格，可以纳入到转变中国画的起劲气力，那么白石老人的这些临钩作品对于研究八大的艺术又有什么起劲意义呢？以及这样的研究对今天全球化逻辑下的中国绘画生长的瓶颈问题有何启示？这诸多问题，我以为大可以从此次展览中寻找些许思索的路径。

齐白石为《八大山人画谱》所书“青藤雪个远凡胎，老缶衰年别有才。我欲九原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

详细说来，朱雪个夸张简逸的画风是中国画坛弥高至伟的山峰，在他死后的300余年，多有文人画家所追捧，而齐白石的孺慕之情，最可谓是“至老不衰”的。可以说，齐白石的艺术精进在于对八大精神性的延续、自我情怀的抒发与真挚感受的表达。正是早年临仿八大的“学而不似”，才使得他能够得鱼忘筌地“胆敢独造”，这也正是齐白石所说的“白石雪个同肝胆”的真正寄义。

八大山人的山水花鸟作品，我们见得较多了，但人物画却寥若晨星，山水画中的点景人物也只是简朴勾勒，不见五官。惊喜的是, 不仅齐白石的日志中记载了他见过八大的中幅“画佛”, 而且北京画院所藏的画稿及多幅作品中也提供了他临习八大人物画的有力证据, 甚至成为齐白石人物画形态中的重头戏，这就显得非统一样平常了。

齐白石临八大山人人物小稿

 

齐白石临八大山人人物画稿中的搔背图（局部）

齐白石从最先摹仿八大到他精神层面的追求这一理念贯串了我们整个展览。我对《搔背图》做了一个小研究，在这张《搔背图》遵照题跋可知大约是临习八大山人的，之后齐白石的创作是渐变的，厥后酿成了钟馗自己搔背图。这之后呢，又酿成了小鬼给钟馗搔背，之后齐白石的学生李可染还画了一个小孩搔背，又回归到了一个普通人家，齐白石还为那幅画题了后记。一个问题实在是一个延续。从明代到八大到齐白石到李可染到今天，这样的一个母题仍然在画。实在展览这一部门是截取了中国画渐变、传承中的一个点，或者像周馆长说的一个标志性的点。

齐附（深圳大学西席、齐白石曾孙女）：

齐白石衰年变法并非画欠好卖

我给人人带来的话题是关于齐白石晚年衰年变法，已往人人以为齐白石的衰年变法包罗他自己在自传中也写到似乎是由于在北京穷困潦倒、画不太好卖，以是才刻意变法的，齐白石口述、张次溪笔录的《白石老人自传》在民国九年（1920年）一段说：“我那时的画，学的是八大冷逸的一起，不为北京人所爱，除了陈师曾以外，懂我的画的人，简直是绝无仅有。我的润格，一个扇面，订价银币两元，比同时一样平常画家的价码，廉价了一半，尚且很少人来问津，生涯落寞得很。师曾劝我自出新意，变通画法，我听了他的话，自创红花墨叶的一派。”由是，因知音难求门庭冷落，迫于生涯压力，齐白石不得已而迎合市场的看法，成为其变法念头，这一判断在已往被广为接受。

然则今天就我对齐白石的研究和领会，我以为有两点：第一，他为什么要变法？是不是真的由于实在是日子过不下去才刻意变法的？这个问题可能也是人人对照感兴趣的话题，实在在齐白石1919年定居北京以后，从他的日志中可以看到，他的经济状态不是很差的，好比说到去存钱，当天存伍佰元，隔天又存了叁佰元，然后又存了贰佰元，第四天又存了壹佰元，可见他的收入照样不错的，不像人人所说的他的画卖不出去，我以为这点是值得探讨的。第二点，他从湖南到达北京，是不是由于他在湖南生涯得欠好或者说卖画生涯欠好，实在也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在湖南过得是挺好的，否则那些土匪也不会盯上他，他原来的老宅寄萍堂已经损毁了，我们已经看不到了，然则实在他的屋子是很大的，并不是像他画的那样生涯在茅草屋内里，因此我以为关于他的衰年变法更多的是他自谦的一种说法，而不是由于他穷困潦倒不得不变法。包罗另有一个他说他的画无人问津，实在在1919年到1921年间，在他的日志中他结识了陈半丁、郭葆荪、樊樊山、夏午诒等一些人，他们在那时社会职位是很高的，从这些资料来看，齐白石在1919年前并不是生涯困苦，他有着相当不错的卖画收入，他也结识了许多志趣相同的密友，他的生涯环境相对来说照样很优厚的。以是，齐白石的衰年变法不能简朴地归结为画欠好卖，生涯拮据，从他的日志中可以看出变法有可能会让他变穷，然则他仍然决议变法，这说明他之前学习八大的冷逸画风并不能让他的心里求新求变的艺术追求获得充实生长，虽然他很崇敬八大山人，然则显然八大的时代和他所处的时代是迥然差别的。变法后他的艺术特色恰恰和“冷逸”差别，反倒是“热烈”有余的。因此齐白石变法是为了“自问快心”，实现自己对艺术的本真追求，哪怕是违反市场风俗，不为外人所明白，即便“饿死京华”，他也要坚定地举行变法。

另外，他的“红花墨叶”除了技法上的转变外，绘画内在也发生了响应的改变，他早期的梅花表达的是一种高洁，体现的是一个文人的心境，但到了晚年梅花都酿成了喜上眉梢，这可能与他的一小我私家生履历和社会生涯有关，以是我以为他的变法应该从形式和内容两方面来明白的。在《年谱》和《自述》中，齐白石谈及变法都是从梅花最先，可见梅花的变法在其衰年变法中具有着主要的职位。

对于转变，齐白石是有充实艺术自信的，他以为画好欠好，待得百年之后自会有公断。有首这一时期的《题棕树》“形状孤高出树群，身如乱锦里层层。任君无厌千回剥，转觉临风遍体轻。”诗句也同样表达了对周遭势利庸俗之辈不解其艺的淡然超脱。通过这种艺术创作上的自信，可以看出齐白石的“变法”念头，主要照样字画创作的求新之意，以及表达本真的艺术追求。

齐白石《墨梅》 1917年 116×42.5cm 轴 纸本墨笔 北京画院藏

张涛（中央美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一位“哲学家”与一位“美食家”的对话

适才看完展厅中八大山人与齐白石的画作，若是以气场论，我以为可以说是一位“哲学家”与一位“美食家”的对话。一个食斋，一个吃肉。一位真水无香，一位色味俱全。这是一个异常具有学术价值与玩味空间的展览，包罗围绕展览出书的图册，从技法理念到创新精神层面，系统完整地梳理了八大与齐白石的绘画渊源。齐白石衰年变法前所学习的视觉资源现实是异常厚实且多元的。主要有文本（如《芥子园画传》）、民间（如雕花木匠与民间画像的训练）、传世画作（齐白石并不珍藏字画，其所观摩的古字画主要来自缙绅旧家的藏品与友朋辈借阅）三个层面。而在由这三个层面所形塑的视觉空间之中，齐白石又履历了一个“对临”、“意临”、“化它为我”三个阶段。大要在1902年最先他五出五归的壮游之前，对于这些视觉资源的消化基本照样以一丝不苟地直接摹仿为主，而在五出五归时段的摹仿，则显著已经最先“似是而非”的意临阶段，并非画不像，而是他有意为之的近“生”远“熟”的实验。这种“自觉”创新的意识发生，使他最先从“画匠”往“画家”角色转变。包罗我们对齐白石衰年变法的叙述，不能仅仅将视角局限于他1919年三上北京之后在绘画上的气概流变，而应该将他之前的这三个学习阶段，包罗篆刻、书法、绘画三者之间的玄妙互鉴与气概互动，串联起来立体通知，才气更深入体会齐白石为什么会成为“齐白石”。

在文人圈，他最早被认可的是篆刻，然后书法绘画这样一个脉络，包罗1904年到南昌这边来，让他的先生给他写百草园，我小我私家以为人人都探讨这个他的这个构图时，我以为他厥后甩掉丁黄，然后最先学赵之谦，把篆刻的章法结构渐渐地融入到他的绘画内里去，若是你们看到一些包罗隐藏的蜻蜓，莲塘啊包罗，你甚至可以他同时期的纂刻构图内里去找到一些，以是说这个他的变法，应该再往前往推，另外这内里另有一个就是说，他这个转变的历程是一起的。篆刻可能这个转变的这个历程，刻刀的转变历程，章法结构的历程，然后影响到他的这个绘画，包罗书法，最后整个统一的形成，以是这是动态的历程，而不是一个单一的，包罗画面的留白，实在跟他的篆刻选择破边、出边都有关系，他的绘画受篆刻美学头脑影响也较大。

陈半丁对他的评价是准确的：“齐白石学百家而不像百家”！固然也不能忽视笼罩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北京，对于齐白石的外围影响。白话文运动的兴起、民俗学的郁勃、文化精英的审美转向等等，这些都与齐白石在此时段衍生的强烈变法焦虑，发生了一个既是有时也是一定的历史契合点。正是厚实的视觉学习资源、强烈的独创意志、无奈的北漂身份、市场的大获乐成，配合形塑了一个始终游走在职业画家与文人画家之间的齐白石。然则当游走在展厅之中，回忆八大的生平境遇与齐白石的因缘际会，在这样一个空间所发生的视觉交集，又会让我心生感伤，对于这些天才型画家的文字阐释与学术解读，有时刻也不过是自说自话的一厢情愿。好吧，我们照样看看天才之作吧！

吴嘹亮：张涛先生关于齐白石的专著，研究的角度很稀奇，包罗他谈到齐白石1919年的情形。我曾经是从展览的角度也谈过，然则适才实在张涛用一个更社会学的，或者说那时从一个西学东渐的逻辑来讲，虽然我不爱用这个词。实在我们今天发现作甚现代，我不得不说西学过来的这些知识系统，包罗民俗学、人类学。像在上海的张光宇，他们为什么会做民间情歌？他实在是有一套系统支持的，那么谁人时刻齐白石为什么被熟悉？我以为照样有一个现代视角的缘故原由，甚至若是延伸说一句。关良回中国谁喜欢？除了他的密友郭沫若抬他，只有齐白石推他，以是才有了关良在北京的个展，才有了关良跟李可染去了东德。以是，从八大到齐白石到关良，这内里恐怕有个国际化的问题。

齐白石《临八大山人画稿》

萧鸿鸣（八大山人研究学者）：

齐白石是画之民学的主要代表

从齐白石第一次到江西来，见到八大山人的画，再到今天在江西八大山人纪念馆展出这么多画作，都100多年了，我去年在北京画院的年会上，就提到了齐白石对八大山人传承的话题，写了一篇文章。

厥后谈到这么几个问题：一个是齐白石的身世问题。我们经常的说齐白石是文人，我以为，不要说他是文人画家，而说他是写意派的人人。北京画院定的“大匠之门”作为齐白石研究的问题，是异常适当的，固然有双层的意义。第一，他自己就是大匠；第二，他是今天全世界都瞩目的一个伟大画家，我为什么要坚持认定他的这个身份？由于只有坚持地认定他的身份，我们才气够加倍切实地对他来举行研究，定位准确，才气够研究得加倍精准。

许多人都想成为艺术大师，能不能成？不能成？那为什么齐白石摹仿几张八大作品就成了？这不是很新鲜的事情？以是呢，这内里人人可能忽视了一个很主要的器械。我曾经写过一篇陶博吾先生的文章，说他是民学的一个代表。对于画之民学，是民国时期黄宾虹先生在一次演讲中专门提出来的，是针对君学来的，君学和民学这两者之间的相互关系。我们今天从理论的高度来说，齐白石的整个艺术探索门路，由于他的身份靠山、所受教育的局限，他现实上走的就是一条纯粹的民学门路。他来自墟落，其教育的营养是和儒家的科班教育完全纷歧样的。由于他完全是需要施展出小我私家的个性，而科举、或科班是纷歧样的。科班它是做一个范本，做一个模范的人，是一个刻出来的器械，就像我们今天马上要做月饼，吃月饼，过中秋，得拿一个模，刻出了一个月饼的谁人形状。科学是这个器械，但艺术家不是。艺术家是完全要施展小我私家的伶俐才智，以是，当齐白石在接触了散原先生，陈师曾带他到父亲面前往时，他熟悉了自己。我始终坚定地以为，齐白石的画，就是“江西画派”，他从江西出发，再回八大山人这里，认认真真地学习了一辈子。

齐白石的诗，也是从“江西诗派”当中走出来的，我们看看他写的诗，何等田园啊！何等具有这个农家的风味是吧。他也是经常像“江西诗派”那样，诗中出一些古里古怪的典故。固然，齐白石是由于文化的缘故原由，有时刻对仗不严酷啊，平仄也不合理。

然则，齐白石能够在日本占领北京城后，像一些士大夫一样，保持着一种民族气节，这种精神，我们可以追溯从八大山人的气节中来。另有一个很主要的，就从散原先生那里来的。散原先生最后是饿死的啊！以是说，齐山石在继续八大山人的历程中，他接受了江西的文化，他是真正专心在向八大学习，他是从精神上、从灵魂上学习八大山人。

我们当下怎样来继续八大山人的精神？我想齐白石是一个点，在整个二十世纪的早期，许多的人，吴昌硕也好，潘天寿也好，厥后许多的画家，我们今天将其作品拿出来看，只管他们也很著名了，然则一看就能看得出是受了八大山人影响的作品。但齐白石先生还真没有，除了他谁人直截了当的说，我是摹仿八大的，他自己都写得清清晰楚。其他的许多人基本就没有脱出八大山人的这个窠臼，齐白石挣脱了。另有，齐白石的山水画，真是妙得很。当下怎样熟悉这个传承传统的关系，熟悉齐白石与八大山人的关系，我以为还可以把眼光铺开一点，放远一点，放到文化更厚实一些的靠山上来。

吴嘹亮：实在今天这个话题打开后，我以为照样很有意思的，包罗张涛兄谈到这个齐白石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一个创作逻辑啊，我插一句话就是，这么多人评价齐白石，我倒以为有个外国学者说的直接，就是（英国艺术史学者）苏立文先生，他去世之前，每次来北京我们都一起用饭，然后有一次我拍片子就问他，我说你有齐白石作品的珍藏，你见过齐白石吗？他说我没见过，那我问他对齐白石怎么看，老先生说句稀奇狠话，老头说：“齐白石就是商业画家。”那时这句话绝对把我给震了，由于我们许多是从文人逻辑来说，我顶多给他放入职业画家，说白了，商业画家就连荣宝斋都去不了，那是应该去潘家园的。以是我第二句就问了，我说他既然是商业画家，凭什么我们以为他是一个伟大画家，而且我们北京画院一堆人天天研究这老爷子到今天。苏立文先生说的第二句话， “他是把强烈的个性融入他所有创作的一个画家。无所谓商业，我们今天喜欢他，不是由于他是不是接订单才画的？我们喜欢是由于这些画，真好！”

齐白石山水画《万竹山居》

叶青（江西省文联主席）：

“浑无斧凿痕”——齐白石学八大何以成为另一个岑岭

我感受这个集会的学术含量是很高的。坦率地说，江西省美术界正缺少这样有学术含量的、务实的交流——说这句题外话，就是稀奇想对这个展览的学术性点个赞！接下来我也谈几点感想和熟悉：

首先，我以为“浑无斧凿痕”这个问题用得好。我就先谈对这个问题的明白——未必是策展人命名的初衷。“浑无斧凿痕”是对八大山人与齐白石之间传承关系很好的阐释，由于齐白石对八大山人的传承并不体现为外在的模拟中，而是能把八大的精神融在其中。今天这个展览，恰恰是把齐白石对八大山人追摹、学习历程展示给观众。齐白石先生怎样从对八大山人大量的、刻意的临仿到最后进入“浑无斧凿痕”的化境，我以为这个展览给我们做了生动、系统的泛起，这是本次展览异常有意义的地方。

其次，我拜读了吴嘹亮先生为本次画展写的序，其中有个词我很感兴趣，就是“逆向思索”。我们都在说齐白石学八大，但白石老人却强调“学我者生，似我者死”，齐白石学八大正是介于“似与不似”之间，即使是那些他标明晰是临仿八大的作品，还没有当下一些“学八大”者学得那么“像”，然则这些“学八大”者若是就这么学下去，永远脱不出八大的窠臼，永远也成不了齐白石，只有齐白石这样的学习才是真正的学习。正是他最终获得了写意艺术的真谛。

第三，就是为什么齐白石学八大山人之后成为另一个岑岭？我以为是中国艺术面临的社会环境发生了伟大转变。上次我在八大山人文化论坛上有一个谈话，我谈到八大山人是站在文人画和写意画两个岑岭叠加之上的巨匠，今后写意画仍然在生长，然则文人画却在整体地滑坡。由于传统文人阶级已经风景不再。可能在近现代史上仍有许多伟大的文人泛起，包罗齐白石一生也在起劲成为一个文人；然则作为一个阶级已经无法挽回地虚弱了。更主要的是，随着五四时期“美术革命”的提出，对文人画是周全否认的，齐白石处于这样一个大的时代语境之下，他的艺术创作不能能不受到时代的影响。童书业先生曾经对于那一阶段中国画的探索生长归纳综合出几个途径。一是“海派”的途径，二是学习西方写实主义，三是博学昔人画法，重新打造，一些人绕过文人画之后的传统，直接上溯宋元。我以为，齐白石先生从海上画派入手最先变法，后面走的是融合之路，把整个中国画的传统拿过来，博学昔人的画法，自己打出了一条新路，别创一种画格；甚至于将西方绘画中的器械都融入进来，最后铸就了齐白石这样一个新的岑岭。这内里固然也有齐白石小我私家的履历和气质，适才张先生说白石老人是“吃肉的”。我以为这句话很形象，白石跟八大山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个地方。以是齐白石的画学了许多八大的器械，然则去掉了一些夸张和冷寂，若是说八大是冷逸的话，齐白石得了这个“逸”，然则去掉了“冷”。没有那么冷，由于他是世俗生涯中的一个老人。齐白石学八大，学他的那种意见意义。然则他又把八大一些艰涩的器械去掉，他的笔下是那么有生趣，而且是很容易明白的，并没有太玄奥的器械。

齐白石写记八大山人画稿

齐白石作画

顾村言（汹涌新闻艺术主编）：

齐白石与八大山人画鱼的“似与不似”及背后

适才吴嘹亮说到掉到“齐白石的坑”，实在记得自己小时刻读到齐白石的画，很喜欢，一下子就掉到“齐白石的坑”里去了，而且一直在这“坑”里感受其乐无穷，记得前段时间，九十岁的韩羽先生出了本《我读齐白石》，九十老翁在齐白石的“坑”里依然是其乐无穷。今年有一系列的齐白石对比展览，很有意思，好比浙江美术馆的黄宾虹齐白石对比展，固然这次八大山人与齐白石的展览更吸引我，这个展览延续着北京画院与八大山人纪念馆策展与展陈的专心、匠心与细节，读了让人流连忘返。我自己也画画，以是读得格外细，也很受启发。

八大山人与齐白石都是我从小喜欢的画家，我想从二人画鱼的“似与不似”简朴谈些体会。

很认同吴嘹亮在前言中所说的：“实在他们在精神上皆强调个性，在文字里醉心于极致，善于显示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骨子里对艺术的态度是一样的。甚至可以说，齐白石的艺术精进在于对八大精神性的延续、自我情怀的抒发与真挚感受的表达。正是早年临仿八大的‘学而不似’，才使得他能够得鱼忘筌地‘胆敢独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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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画鱼名家极多，而最具气概而且有着显著传承关系的则非八大山人与齐白石二家莫属。八大山人承袭陈淳、徐渭等的写意传统，生长为阔笔大写意与中锋用笔画法，他笔下的鱼、鸟、鹰、鸭，造型奇崛，简净荒诞，尤其是将鸟、鱼的眼睛画成“白眼”，显示出孤傲不群、愤世嫉俗的个性。齐白石笔下的鱼借鉴八大山人的简笔，“似与不似”之间，少了些愤世嫉俗融，多了些人世温情，且融天趣于自然，拙朴而亲热，见出童趣与生趣。

八大山人作品的深层次内蕴在于人格自力与心性自在，这与明清易代的苦痛相关，也是他艺术的升华，就写意而言，实在汉代至魏晋的墨迹与壁画中都可以见出写意与自由的精神，八大山人晚期的中锋圆笔加倍直通心性，他之以是崇尚写意更有一种内在的精神性与重修民族性的追求。

齐白石1907年画有一件《鱼》的画稿，晚年题云：“丁未夏（1907年客广东省垣），有持八大山人画售者，余留之，约以明日定直（值）。越夜平明，余阴存其稿，原本百金不能得，即以归之。”

八大山人与齐白石心性皆孤高而远，甘于淡泊，如白石所言“夫画者，本寥寂之道，其人要心境清逸，不慕名利，方可从事于画。”故对八大山人一见而心契，包罗对人生大自在与人格自力的追求。鱼是一个伟大的象征，相同处也在于冷逸、变形与简笔，大片留白。这次展出的有多件八大山人与齐白石的鱼对比，如山口良夫所藏的八大画鱼与齐白石的《文字三鱼》的鱼造型颇为相似，齐白石将八大山人所绘的小鱼多个复制，构图加倍简率勇敢，见出恬淡平静，并见出齐氏自有面目。

齐白石受到八大山人启发的鱼

齐白石写意八大山人之《 鱼》，注有“存八大山人画稿”

八大山人绘游鱼多留大块空缺，多是中锋用笔，或秃笔，见出篆意；齐白石笔下有极自然生动的鱼，也有镌刻感的鱼。

差别处在于气概，心境、笔法，一孤高冷逸，眼中无人，一古拙简率，活泼生动，温暖亲热，眼中有人，背后则是其人生之路的差别。一冷逸，一温情。

他晚年的《小鱼都来》，画一根钓竿，五条小鱼，跋四个字：“小鱼都来！”有意思处在于此画的钓竿并无钓钩，只有一团小鱼爱吃的器械。细品此画，真是一片自然纯净与温情，非大童心而不能为，这与八大是差别的。

齐白石《小鱼都来》局部

齐白石在文人画中以大刀阔斧的笔法，连系民间性，对八大中的哲学性举行了化解，从而为鱼虾传神，转达出的是一种乡土的追念与故园之思，差别处在于，齐白石更喜在画中求趣，追求一种人世的温情与生趣。

关于“似与不似”的背后，我个以为这内里另有一个心里是否真诚的话题，齐白石原本是个农民出生的木匠，八大山人一个是旧王孙，但他们心性有相契处，先天都极高，以白石这样一个履向来学八大，不是白石不想“似”，而是不能“似”，以是这样的碰撞就很有意思。

履历了明清易变的八大山人有一种祖国之思，然则到了齐白石这里，八大山人画中的一种气忿、呼叫，从齐白石画鱼看，就把八大的“呼叫”很巧妙地接过来，并很巧妙地回应他这样的“呼叫”。八大山人的时代，整个山河已经破碎了，他固然想重修一个家国，而齐白石他通过他笔下的温情和湖南乡下乡情的温暖，实在是对八大的回应。以是我以为齐白石和八大山人是一小我私家格的正反两面，他们形式上是纷歧样的，但个性是相通的，都是一个没有功利的、大自在的心境，能够重见人世的温暖。以是说八大山人表面上是祖国之思，齐白石是在羁旅京华的故园之思。齐白石是以平民视角来化解的八大山人像哲学家一样的高度，实在八大山人的笔下最后是不见人，他就是物象里体味的生命宇宙，就像李后主履历祖国易变后而词中境界的升华，“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若干”，内里有一种对生命的大思索，更有哲学意味，见出士人之风骨，而齐白石由于与八大山人心性的相契，通过这样一个学习，通过他自己的履历，他把八大山人又拉到了人世，而这小我私家间——从某种水平而言，我以为也是八大山人想确立的温暖温情的人世。

吴嘹亮：由于谈鱼，我就插一两句，齐白石画“三鱼图”，关于三鱼的泉源，他写得那么清晰，都是家常生涯与人世烟火。而且齐白石在鱼的画法上，我还做过一个数字统计，比现在天讲的这些鱼，从八大山人的鱼而来，好比有十几笔，有几笔，甚至是五笔就完成了，而到齐白石的一幅画中，三笔，把这鱼就画完了。然则那件画作是日本流回来的，我们才气看到。齐白石的这鱼就画了三笔，第一笔就像小的钉子一样，丁子头一边画一个点儿，你看不出来是条鱼的，就完全抽象了。我说这个老爷子就是狠！他在旁边画了两团墨，形成了鱼与荷花的关系，我们自然就看懂了。以是有时刻为什么说（齐白石）是个坑呢？就是你以为差不多齐白石的事儿，我也许可以知道，然则看这张没见过的，照样能把你吓住！他就是这么一个神一样的人物。

陆宗润（南京师范大学字画珍爱与修复研究所所长）：

关于齐白石字画作品的修复

字画作品如人一样需要配上得体的衣服，这个工序通常称为裱画。对于字画作品来说：“三分画，七分裱”，可见裱画事情对于字画作品的主要。在中国，南方区域称为“裱画”，北方区域称为“裱褙”。人老多病画老多伤，修旧画又称为裱旧画。在日本，把裱画和修旧画称为“表具”和“修复”，前者被以为是手艺，后者被以为是艺术。笔者在上海博物馆学习了十七年“裱旧画”以后，又去日本学了八年“表具”和“修复”，1998年在大阪设立了集“汉”和“和”两个国家之身手于一堂的修复事情室“汉和堂”，形成一套“汉和堂装池”的修复操作系统。我想把老舍先生旧藏的齐白石大作《红衣牛背雨丝丝》的修复案例与同好分享，以期求教于方家。

该作品的保留现状不佳，画心上宽54.5厘米，下宽57.2厘米，泛起出上窄下宽的梯形。题词及落款处于不规则的右侧边缘，红衣牧童及鹞子旁稍有残损，鹞子贴在顶部，画面缺少透气的空间，黑霉黑点遍布。《红衣牛背雨丝丝》的修复难度并不算太高但也不简朴，这里涵盖了修复理念和修复手艺两大部门需要解决的问题。

关于修复理念问题，“修旧如旧”一词被普遍撒播，即被修过的字画修复后照样旧的不能酿成新的，于是修复师们便凭据小我私家对“旧”的水平感受去修理，然而修复效果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其基本缘故原由是人们对于“旧”和“旧的水平”有差别的认知。一个旧的时间观点有两条坐标线，例如，一幅宋朝的画，按时间坐标线距我们约七百多年，时间点很久远。可对于这幅画来说，在七百年前刚刚创作完成时是崭新的，那么“修旧如旧”如哪个时点的旧态呢？二百年前，三百年前…惋惜我们无法知道作品该时点上的真实状态，于是修复师们凭据小我私家的认知举行估量，推测，料想……“修旧如旧”成了难以掌控的模糊观点，造成了千差万别的修复效果。以是我们要把以小我私家熟悉为主体的“修旧如旧”，改变为以修复工具为主体的“吾随物性”作为修复事情的指导头脑。时间有限，这个话题择时再讨论。下面先容在“吾随物性”修复头脑指导下修复《红衣牛背雨丝丝》的案例与列位方家举行分享。

在详细修复此件形状不规则作品时，不能人为的给其设定一个修复尺度，而是要凭据修复工具的需求，设计一个相符字画作品个性的修理方案，在兼顾物质特征、艺术审美和历史价值的统一基础上，对可回复的和不能回复的部门举行甄别处置，来实现画面在当下时点上最完整协调的美。 

对此，需像面看待医的病人一样有的放矢。作品《红衣牛背雨丝丝》修复历程如下图所示，不在此睁开文字描述。修复完成后，原本梯形的画心及破损部门补全， 画面恢复整齐，墨色突出纸面且加倍有层次感。作品恢复精神面目，又不失历经岁月的古朴，重新被赋予了生命力。

字画艺术品自创作伊始，便被赋予了怪异的艺术价值与创作情绪。但在之后传承的历程中，难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有所污染损伤。而艺术品的艺术形象需要以其物质质料作为客观载体，若是待到一件艺术品的创作依托质料老化，艺术形象难免模糊，逐步酿成了单纯割裂的古纸绢和旧颜料的历史遗物，原本所承载的艺术和情绪价值也将就此湮灭。字画艺术品修复的意义，不应仅限于维持残损的保留现状，而应是通过对字画材质的修理和回复，挖掘艺术品潜在的艺术价值，并在一定水平上延伸其艺术寿命。

笔者毕生修复字画作品甚多，深刻体会到字画修复事情的目的，不是把字画艺术品恢复到已往的某个状态，而是对字画材质举行科学的珍爱和修复，并在此基础上适当的回复画面使之泛起出当下最美的审美状态，使其作为有生命力的艺术品最大限度的恒久传承。

二十一世纪的修复应该是以科学珍爱为条件，以手艺为焦点，引入艺术审美，在三者之间追求一个平衡点的综合性学科，它源自传统，面向未来，让艺术品更久远的传承。

吴嘹亮：谢谢陆先生，今天以“修复”为一个切入点，谈对于中国画的艺术探讨，适才谈到京都博物馆的藏品，我也去拜观过三次，那这次展览是关于齐白石与八大山人的一个对话，前段时间在浙江有个齐白石与黄宾虹花鸟画的一个展览，下面我们要做一个关于齐白石师友的展览，齐白石与十几位师友的结交，尤其我对照好奇他与瑞光亦师亦友的关系，我有一个小点想跟您探讨一下。我稀奇赞成您会装裱的意见，齐白石画画和写字，有的是真的画或者题写到很靠边的位置。有些画我以为齐白石是成心留的。有些画我最先以为是装裱师傅一刀给裁坏了，厥后发现几个地方或者说前中晚期统一题材的画他都是这么画的，由于这个是牵涉到齐白石的题跋和画，他的作品到底和裱边有什么关系？您今天给我们提出了一个新的思索的点，我以为这个十分有意思。 

陆宗润：他的画实在是他的一个“自作多情”，好比他有可能喝着茶一喜悦就拿笔画了出来，在画的历程中他的纸一最先是不规则的，上面小上几毫米，下面到边了，到边了弯弯曲曲欠好裱画，以是就要拼出来，上面给它加了十到十五毫米，我们修复的时刻主要是让人人看，看是否恬静雅观一些。

冯朝辉（鲁迅美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生研究生导师）：

齐白石是站在巨人肩膀上师其精神格调

齐白石对“青藤、雪个、老缶”即徐渭、八大山人、吴昌硕三人甚为推许，可谓于艺术师法上做出了准确的选择。齐白石对他们的学习不是简朴地学其手艺与头脑，是师其精神格调，这也是齐白石之以是能成为大师的主要缘由之一。他选择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若是偏离了这个轨道，好比格调不是很高，那么齐白石就不能能成为大师。

今天在此我重点谈谈齐白石对八大山人的学习，主要是精神营养，也就是艺术格调。

八大山人有着特殊的绘画构图平衡能力，从专业术语上讲也叫转变与平衡，八大山人对此拿捏得适可而止。我们看齐白石摹仿八大山人的作品，虽然齐白石异常伶俐，然则两者一对比，其与八大山人作品于相同之外照样存在着一些纷歧样的器械。八大山人的一生稀奇苦闷，他是欲哭不能，欲笑不能，这种苦涩的心里情绪和齐白石心里的愉悦之情是纷歧样的。有时刻文字就差那么一点点，其泛起出的韵味便完全差别。

据郎绍君先生考证，迄今所见齐白石最早临习八大山人的作品为1901年的《墨荷》(湖南省博物馆藏)扇面，1904年齐白石的第二次出远门，他随王湘绮游南昌，摹仿到了一些八大山人的作品，十年后他多次背临并记之。

如他在《仿八大花鸟》上题道:“予癸卯侍湘绮师游南昌，于某世家得见朱雪个先生真本，至今三十余年，未能忘也。有时记之，丙子璜。”

在《群鱼图》中齐白石又记述到:“予游南昌，于丁姓家得见八尺纸之大幅四幅，乃朱雪个真本，予摹仿再三，得似之五六。有大小鱼一幅，笔情削减，能得神似。惜丁已已成劫灰，可叹气也。今画此幅，因忆及之，白石。”

齐白石1918年所作《菊石小鸟》记下了他在江西南昌见到八大山人作品时的感伤，他在画中题识道:“急忙存其粉本。每为人作画不离乎此。十五年来所摹作真可谓不少也。”

正如齐白石自己所说，其自1904年至1919年衰年变法以前，摹仿了不少八大山人的作品。

进入衰年变法，我小我私家以为齐白石的绘画艺术进入了其小我私家至纯、至臻、至雅的最佳田地。作品中既有八大山人的影子，又有小我私家创新的面目，以是画面显示得既严谨有法度又不失新意。日本保有齐白石这时期的作品较多，这件经我手自日本回流的《棕树瓦雀》是齐白石变法时期异常精彩的一幅大作，近8平方尺，齐白石于作品包手处亲自题写“棕树瓦雀，白石画自题此签”。作品透光可见，其左下和右上角两处，齐白石采取了在画心纸后头加盖＂木居士＂印章后，又裱入作品覆被内的方式举行防伪。

 齐白石一直以为自己学习八大山人颇得神韵，他曾在《齐白石自述》中说道：“我的画，虽是追步八大山人，自谓颇得神韵”。待其衰年变法乐成以后，对比其同文体前后作品，虽然视觉美感更好了，更为民众所接受了，但我小我私家以为雅意少了。

八大山人纪念馆，展览现场的八大山人与齐白石作品对比

雷子人（江西画院院长）：

从中国画创作者的履历角度明白展览

我试着从中国画创作者的履历角度来明白一下这个展览。

一、适才前面几位先生提到，齐白石的画受到卖画的影响，似乎可以明白为消费对作品品质或气概存在某种潜在影响，其中的关系一方面见之于后人的知识再生产，由此提供了在社会交往等层面研究齐老作品的考察视角；另一方面也现实存在于画家自己，即齐白石因应自己的现实生计，使得其“艺术创作”在题材选择、生产数目等方面有可能受到作品受众等供需影响。

二、陆先生适才谈话关于修复时所提到的画面压边的问题，由此，我想到了傅抱石和溥心畬二位先生的作品，对照而言，前者的题跋、落款通常押边，后者则更多是题在靠画中心的位置，边上留了很大的空间，这是与他们作品结构相关的主要结构特征。齐白石作品压边的问题我以为也是一个值得学术再探讨的问题。因修复带来的问题，提醒我们需要注重修复者对构图、空间、画意等等方面的履历积累以及既有的知识谱系，是否与原生作品的结构肌理一致？以《牧牛图》这张画为例，陆先生适度扩充了画面右上角鹞子的留白，从而发生了令人“舒适”的感受，——对齐白石而言，原本押边挤占的“不舒适”是否可能是个特例？若是我们能找到更多相似的构图，那么对此类作品所做的干预性修复就可能仅仅是一厢情愿的善意之举，这种情形有点类似对“考古现场”的珍爱意义，若何平衡修复历程中对原作的“信息”的剪裁、改编和保留？修复所追求的“再完善”利弊何在？就艺术史研究而言，“原作”的真实性不仅仅是作者与作品之间的真伪问题，还存在作品自己原始状态的真假水平问题，也是后续一切研究的起点。

三、这次展览中有一张《鸦石图》，齐白石以“留白”将乌鸦的头部与身子做了星散，这很像他刻印内里的边角留白，和外围空间发生了关系。留白与留边对画面结构而言，看似突兀，又必不能少，在八大山人的许多作品内里恰恰也是云云，好比说他的许多猫图、鸟图，工具自身的留白不是一定泉源于动物的心理组织，更多是作者主观编排的效果，却有用建构了画面内外的互动关系，齐白石在八大山人作品的结构处置等方面的熟悉很敏锐，也转换了不少器械。

四、萧鸿鸣先生的研究着重对史实的挖掘，细节异常多，有用回复了艺术家的生计环境，为后续研究者提供了建构作者与作品隐秘关系的多重路径，但对直觉创作而言，这种研究功效也很可能把别人带入“坑”里去？由于文本意义上的“真相”与视觉生产所关联的错觉原理以及创作者的即兴所为并非一定因果平行，生计环境与作品气概之间存在庞大的关系，史学研究提供了某些线索，但对线索所关联的征象自己仍然有再研究的需要。回忆当年在央美念书的时刻，有先生说“齐白石的器械是个坑”，即很少有人学齐白石能够跳出来。然则同样有许多人学八大山人，就恰恰能玉成一小我私家，包罗齐白石等等，云云说来，八大山人是一座“矿”。

五、从与齐白石相关的几个关键词再来熟悉其作品，如“木匠”“芥子园画谱”“三百石印富翁”等，1、作为木匠的齐白石，“木匠”不只是对他身份的一个明白，齐白石作品中的某些题材选择是否与此有先天关系？湘赣区域的传统窗花等木雕工艺，有较多包罗花鸟在内的吉祥图案，构图、造型、刀法、意见意义等等，与齐白石在纸上的文字誊写有较显著的一致性，这也是齐白石与八大山人作品差异较大的部门。早先作为画家的本能的器械，在各自的笔下似乎一直在留下痕迹。齐白石的许多作品内里，是非对比很强烈，与木板镌刻、拓印相好像。八大山人的作品显现为强烈的修建式结构特征，齐白石的许多作品则泛起更多“刻线”的平面感受，他把物象的是非对比关系拉大，画面上总有一块最黑的墨，而且很醒目，这个恰恰有点像传统版画的观点，以是我们不妨试试将齐白石作品还原到木板上，可以想象：语言之间的转换并不牵强，“木匠”是否可以看做是齐白石的底色？2、适才嘹亮先生聊到的齐白石作品笔数的问题，他说他数得清，三笔照样两笔。齐白石的画内里用笔简直数得清晰，无论他画得多厚实，大致能够数得出来其中有若干笔画。然则八大山人的画正好相反，虽然看似很简朴，然则你很难清晰地判断他是从哪笔最先的，我记得上世纪80年代末导师李少文先生说，他曾经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在故宫看八大山人的一张画，辨析这张画是从哪笔最先到哪笔竣事，笔数一共有若干。从笔路、笔数入手，对齐白石和八大山人的作品举行对照剖析同样有用。譬如这次展览中的虾和螃蟹，八大山人的《虾》，貌似画虾，像是在画一个太极，他的《螃蟹》感受带“刺儿”，有一种很强烈的情绪化的器械，回到齐白石的作品，他则还原了物象自己，虾就是虾，螃蟹就是螃蟹，完全没有八大山人笔下的“高冷”，齐白石更主要还原了物象的一样平常属性。3、“三百石印富翁”，可以和“木匠”这样的关键词确立一种关系，包罗他的构图以及用笔关系等。4、《芥子园画谱》是一套传统中国画的学习方案，这个方案不是由一个民间画师能够去制订的，而是经由所谓的精英文人介入制作的一个学习摹本，齐白石对《芥子园画谱》的临习转化出许多“功效”，尤其是对物象的归纳，即某些“符号”的勇敢缔造，假设齐白石没有受到《芥子园画谱》的影响，很难想象，他会云云的去谋划自己日后的整套“词汇”。

吴嘹亮：雷院长是我师兄，到最后你提到《芥子园画谱》，齐白石临谁都比谁更神奇，像《芥子园》这种器械你想都酿成版画举行流传了，齐白石一样从中吸收精髓。由于我还专门给国家图书馆做过一个关于《芥子园》的展览，谁人印本也是好好坏坏的，我信赖他临的谁人版本也纷歧定是最顶级的。然则他能摹仿成为一个更顶级的绘画功效，而且他在还原，我适才说为什么反推，我研究过一个事儿，就是为什么齐白石的画就能印在一样平常生涯的脸盆上，广为流传？讲个故事，我在上海东台路市场花十块钱买到一只印有齐白石画虾的脸盆，捐给了北京画院。买时脏兮兮的，回去洗清洁加上水，那水波一动，用老百姓的说，虾“跟活的一样”，这事儿没办法，齐白石一定有太多天生的器械，很有意思。这个十块钱脸盆对我的教育就是，第一齐白石可能从《芥子园》版画回推他作品，真是简之又简。或许也是这个缘故原由，他的作品又让郑振铎、鲁迅酿成水印木刻的信笺去流传？为什么有些人的画就没法儿这么流传？于非闇作品再好，但太庞大了。齐白石的简约给商业提供了支持，由于流传等诸多缘故原由造成了他的著名。

八大山人钻研座谈会现场，雷子人、周晓健、吴嘹亮

周晓健（八大山人纪念馆馆长）：

八大山纪念馆的展览得配得上八大山人的职位

我今天是来学习的，实在做这个展览历程中这个整个准备阶段，从一最先的讨论阶段，到厥后的学术准备，选画，主题来做谋划，这整个历程八大山人纪念馆包罗我们这个团队都学到了许多，稀奇是在学术准备的历程当中，感受到了北京画院对齐白石的研究深入，让我们感应我们身上学术的压力更大，有更多器械去做，有更多的学术方面的内容要去增强。稀奇是在吴嘹亮院长的多次指导下，我就为了这个展览去了北京好几次，然后在厥后准备历程当中呢，北京画院美术馆薛良先生也是对每一件作品的精选，就是冲着我们这个主题三个部门，到厥后用薛良的话说是“一件都减不下来”。

通已往年做故宫传承展，到今年做白石展，我以为做一次提高一次，这个我自己表彰一下我们做的展览。由于我到馆里的时间也不长，也就是两年时间。我们坚持一个原则，八大山人在美术史上的职位摆在那里的，不用否认的，然则我们作为八大山纪念馆，做出了展览，要配得上这个职位，这是我们的一个追求吧！只管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也有许多瑕玷，也有许多学术上的一些欠缺，包罗我们学术的能力稍微弱一些，我们今后会继续增强这些方面。然则我们这个追求不能放弃。一定要做到最好，像这个八大山人与齐白石的展览，八大对话齐白石，以后我们可能还会做系列的对话，八大可以对话许多人，由于他是中国美术史上的一个坐标式的人物，像这种坐标式的人物是不多的，他可以对话前后左右许多人。实在作为八大山人纪念馆的馆长来说，身上的责任和压力也是很大的，馆长不是那么好当的。

“八大山人与齐白石”钻研会及对谈会现场

通过展览不难看出，齐白石晚年回归不是简朴字面意义的“回归”，而是他从早年到晚年对八大是不离不弃的，稀奇是精神层面的追求。以是此次的展陈思绪，费了许多心思，单就作品的选择而言实在都是个主要的学术准备历程。作为对中国字画艺术传承关系的一次阶段性梳理与研究，我们信赖也是对普及中国优异传统文化及对中国绘画艺术未来的生长是有着主要意义的。

此次展览学术思辨方面，为什么要把齐白石两幅人物画放在第一个位置，实在这是异常主要的亮点，也是引发我们下一步学术研究的偏向，就是谈一谈八大、齐白石的人物画是怎么来的，三件作品，一幅是《扶醉人归图》，另一幅《搔背图》和《搔背稿》，齐白石在这几幅作品中都提及其创作思绪泉源于八大山人人物小册。然则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八大的这种人物画，八大山人的存世作品中，人物画异常少，有的只是点景人物。这次展出的齐白石的人物画首先就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人们不禁要问，齐白石为什么会学习八大的人物画，业界都以为八大没有人物画，没看过，但齐白石先生看过并记录了下来，八大的人物画到底在那里，这值得我们去探讨。然后从展览的主线上来说，我以为始终贯彻一个理念，齐白石从最先临八大到精神层面的一种追求。此次策展要给人人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我们要讲的就是两位艺术大师之间的关联，就是这样的一个思绪，给观者充实的思索空间。

展览海报

实在在江西美术界来说，八大山人纪念馆也应该为江西美术界作点做出一些孝敬。在我去年的展览包罗今年的展览，包罗我们有时刻在学术方面的一些问题，一些解不开的题，一些疑惑，我经常讨教相关学者。叶青主席刚刚说了一句话，“江西看不到这么好的学术钻研会”。实在从另外一个方面折射出，我们江西在美术界还需要更多更好的类似这样的展览与钻研会。这并不是说这个展览就一定到了一定的高度的，然则一定要有这样的好的一种展览，好的泛起方式，好的学术钻研会奉献给人人。实在这也是作为一个公共文化服务机构的负责人身上的一份责任。实在我们照样踏踏实实的走好每一步，再次谢谢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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